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盛京最大的烟花之地——云桂楼。
得知池家那位小将军不日将要订婚, 楼里的姑娘半月来都精神萎靡。
夜深,最是楼里热闹的时候, 男男女女纵情狂欢,花魁娘子称病歇在闺房,手抚一把瑶琴,眼波流转,神情显出两分幽怨。
以她的身份自然攀附不得柱国大将军府,遑论与镇国大将军之女相争。
男人好色,若池蘅是一般的男人, 那她使计谋耍手段, 争就争了, 争得头破血流讨他一日欢好也使得。
可惜,可叹, 池蘅虽好色, 好的却是女儿清柔美色、端庄傲骨, 不好争风吃醋的温柔乡。
那样干净的人, 但凡沾染半点污秽都不好站在他身侧, 如琢如玉的赤子, 谁不喜欢?哪能再为一己之私,害得朋友都做不成?
妙风笑自己庸人自扰, 今夜也不知有多少人如她一般牵肠挂肚难以割舍。
池三公子少时常卧美人膝, 莺莺燕燕, 好似纯真无害的小绵羊误入狼群,恰好有那么一群善心的‘狼’被他的纯良感化,小心谨慎地在这污浊浪荡之地维护少年郎的纯真。
一来二去,天壤之别的两种人,饮酒弹琴, 不问风月。
池三公子多少次和世家的纨绔打起来都是为此,楼里半数的姑娘都曾得他伸出援手。
订了婚,有了未婚妻的人,恐怕再难来此了罢。
窗棂一阵异动,花窗翻开,小将军身子灵活地翻进来:“妙风姐姐!”
烛光摇曳,妙风只以为自己在做梦,伸手想触摸那人的脸,池蘅观她神情恍惚,侧身避开:“妙风姐姐这是怎么了?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?”
她熟稔地坐在桌前,翠色的杯子倒满酒,酒水在杯面轻晃,亦如少女心房荡开细微涟漪的心事。
盯了好一会,花魁娘子眸色渐渐清明,眼眸倒映那人的影,后知后觉意识到衣着不整,急忙扯过衣衫遮住敞露的半边肩膀,免得池蘅误会她不检点。
她红着脸身子坐直,目露惊喜:“怎么这会来了?”
妙风不敢看她的眼,起身关好窗,回身,池小将军趴在桌子:“我以后不能来这了。”
方才还滚烫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窟,喉咙发涩,想笑,笑不出来。
可真有意思,素日卖笑的人对着最喜欢的人竟然笑不出来,花魁娘子低垂眼目,心下自嘲。
池蘅掏出怀里一沓银票:“我来给姐姐赎身。”
冷透的心缓缓升温,妙风总算从绝望的情绪缓过来,唇畔微扬:“赎身后,我去哪里呢?”
“天高海阔,哪里去不得?”
一问一答,眼前人目色清澈,没有半分暧昧旖旎,清清朗朗,从‘他’纯净的眸子看到别有用心的自己,妙风自惭形秽,她坐在池蘅身侧,手抚秀发:“我不走。”
“为何不走?”
“舍不得走。”
池蘅沉默,端起桃花酒一饮而尽:“婉婉不喜我逛花楼看美人,以后我不会来这了。”
“嗯。”妙风转身从柜子下方取出一方锦盒:“送你的,订婚贺礼。”她一手覆在上面:“回去再看。”
池蘅没来由觉得这气氛古怪,令她浑身不舒服,她又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:“楼里的姐姐若受欺负了,可凭此来将军府找我。”
玉面光滑,背后刻着一个“蘅”字,妙风爱惜地收入袖中,弯唇笑道:“三公子眼看要订婚的人了还处处留情,多情可不好。”
“那你玉佩还我。”
“不还,给出去的东西,你别想要回来。”
她这么耍赖,池蘅气恼:“今晚之事,我不会瞒着婉婉,什么多情留情,我只是不想看你们平白受欺辱,做好人都要被你挤兑,妙风姐姐好不讲道理,认识多年,竟也拿我当寻常的浪荡子看待?”
言语间惹恼了她,妙风忍着没去哄,眼睁睁看她含着恼翻窗离开。
怀着一股闷气走在凉夜,恼意散在长风,池蘅有心回头,可想到一腔好意被人故意曲解,她想不明白,妙风姐姐这些年知她懂她,为何临了要存心戳她心窝?
“你说她为何要戳你心窝?”
池蘅一头雾水:“这我哪儿知道。”
话说完脑门挨了一下,清和坐在她房间靠窗的位置,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,她怀里抱猫:“你长成这样,就别到处撩拨春心了。”
“我撩拨谁的春心了?!”
“哼,云桂楼多的是想嫁进将军府的莺莺燕燕,你年岁小,一腔热血,待人赤诚。可那里的人没尝过甜,你待她们越好,她们越舍不得你,青楼女子靠卖笑为生,心里藏了人,你要她们以后还怎么笑?”
“不想笑那就不笑。”
“说得简单。”清和眸光幽幽:“你那位妙风姐姐心悦你,我的小将军,你怎么还看不出来?”
“啊?她……她怎会心悦我?”
“向日葵伴阳而生,人不也是如此?世人都愿逐光,你给她一道光,送她一份暖,自己不觉得有什么,却会成为旁人的念念不忘。你打开锦盒。”
池蘅依言而行,盒子启开,沈清和喜怒不形于色:“看到了吗?她为你缝制的衣裳。”
顶着她温温柔柔的目光,池蘅竟觉头皮发麻:“我、我和她一清二白……”
“管你和谁小葱拌豆腐。”
清和抱猫欲走。
“走什么?”池蘅急得扯她袖子:“怎么一下子全成了我的不是?我路见不平仗义相救,为何就要背负起所有姑娘的前程幸福?这世道好人还做不得了吗?
“我无异心,管得住自己就已不错,哪还能管旁人怎么想?婉婉,你又不是不知我是……哎呀,你别走!”
“谁要走?”池夫人掀帘而入。
见两人拉拉扯扯的劲头,看热闹不嫌事大:“阿蘅,你做何事惹你清和姐姐生气了?”
“我能做何事?我昨夜去了趟云桂楼,和妙风姐姐辞别,说了以后不会再去。婉婉恼我待她们好,恼我对她们好,为何不将所有人都娶进门,怪我整日没事撩拨姑娘春心……”
清和美目圆睁,不服气:“我哪有那样说?”
“可你就是那个意思!”
“我没有!”
“没有你气什么?你走什么?我只是爱逛花楼看美人,说得像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,咱俩要订婚,订婚后我再不去那地方,我都要改了,你怎么还恼?”
她们二人多少年没拌嘴,池夫人丁点都不急,看得津津有味,走两步瞧见锦盒内叠放整齐的锦袍,笑:“这是谁做的?”
“妙风姐姐。”
回话的是清和。
听她喊“妙风姐姐”,池蘅心里怪异,小拇指勾着清和手指晃动三下,清和嗔看她,想抽回手,力气偏没她大。
池夫人看着她俩打情骂俏,啧啧两声,扭头出门。
池蘅还等着亲娘为她撑腰,这倒好,不帮她就罢了,这一脸玩味的笑又是闹哪样?
她心里委屈:“你喊什么‘妙风姐姐’,你又不认识她。”
清和被她磨得没了气性,轻哼:“嫁狗随狗。”
“……”
小将军被她噎得说不出话。
“你那些莺莺燕燕我不认识的多了,要真和你计较,计较的过来嘛。”
“什么莺莺燕燕,只是一起吃酒的姐姐罢了。”
清和眼皮微跳:“你姐姐可真多。”
多说多错,池蘅干脆闭嘴。
她老实了,沈姑娘也不是得理不让人的人,上月她才过了十七岁生辰,念起十七岁生辰宴上阿池的表现,她心气平顺,转过身来轻捏小将军白嫩小脸:“还生气?”
“我哪敢。”
“那就是还生气了。”
池蘅抬起头:“哪来的那么多气生?”
两人重归于好,她脱靴跽坐在几案前:“婉婉,你刚才是醋了吗?”
“嗯。”
“唉,我懂。”
“你懂什么?”
池蘅手捧茶盏,轻吹一口茶气:“你若背着我和别人好,我也会醋。”
清和失笑:醋与醋,还是不一样的。
午后时光消磨殆尽,送走她,池蘅回房呆呆望着锦盒里的衣物,终是不忍拂了妙风一番心意,盖好盖子,将其藏在衣柜最里。
她会好好保存这份真心,至于穿在身上,那还是免了。
刚刚迈进十五岁的少年人第一次晓得被人爱慕,滋味竟是忧愁甚过欢喜。
她沉声一叹。
池夫人端着熬好的银耳莲子羹走进来:“清和走了?”
“刚走。”
“阿蘅,你这是怎么了?”
池蘅踩着雪袜来到她身前,双手抱住阿娘的腰:“阿娘,原来被人恋慕也是一种负担。”
倘真如婉婉所言,妙风姐姐喜欢喜欢身为‘男子’的池三公子,那这份恋慕之情她永远都无法给出回应。
她心善,心诚,哪怕时不时犯浑,还是池夫人心里最乖最好的女儿。
她轻抚女儿脊背,柔声宽慰:“年少多情,被人喜欢乃常有之事,给不起对方想要的,那就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优秀,也算是变相的一种肯定,让对方知道没爱错人。”
“阿娘,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?”
“吃好,玩好,学文习武,每天开开心心。其他的,什么都不要做。”
时光会抚平心上的刻痕。
二月初七,眨眼即至。
沈家,【绣春院】。
天明,清和端坐在梳妆台前安静等待妆娘上妆,长发如瀑披散双肩,订婚之礼的妆容与成亲讲究的端庄大气不同,旨在明媚鲜妍,为日后的成婚礼博个好彩头。
妆娘还是头回见这般标志的玉人,屏住呼吸为其修饰眉眼,艳色的花钿勾画在秀洁的额间,眉如远山,唇红而娇。
铜镜内少女肌肤胜雪,骨相是没有瑕疵的精细,一头乌发挽作同心髻,头顶斜插一支镶红宝石金簪,姿容之美,令人心神驰往。
妆娘搀扶她起身,身旁的侍女捧着华服为姑娘更衣。
耳边嬷嬷们念叨订婚宴上不可出现差错的步骤,清和明眸皓齿,笑容灿烂:她等这一天,等的可真够久。
玄青色朱雀长裙曳地,她下颌微抬:“好了,可以了。”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阿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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