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龙山。
今日是【龙门】值得欢庆的大好日子。
闭关多年的山主——出关了。
午时, 阳光充足,龙山上下秩序井然地守在叩心阁外,为首的龙门少主压着喜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门。
而后, 门吱呀一声轻响,开了。
男人白衣白发,身长八尺, 相貌极俊,只眉眼冷厉, 少了仙人的淡然风范,多了浓郁的森然戾气。
但见他手臂轻抬, 整座龙山都为之安静下来。
“吾, 教诸位久等了。”
一语,龙山上的长老们热泪盈眶。
大业在即,山主出来的太及时了!
有山主在, 不怕倾他们所有人之力,斗不过一个姜煋!
他们被姜煋欺负太久了。
“爹!”年轻人忍不住一声呼喊。
男人戾气尽消,眉眼转为温和,一招手:“润儿, 过来。”
“是, 爹爹!”
被众人称为少主的年轻人矜持欢喜地走到亲爹身前, 龙业爱怜地抚摸他发顶:“辛苦润儿了。”
他不在, 支撑偌大的龙山, 辛苦了。
龙润眉开眼笑, 在男人面前收敛锋芒,显得格外乖巧。
男人举目望天,他似是有好久没见过头顶这片天了。自从十八年前与姜煋斗法失败,姜煋以逆乱掌心纹理作为代价, 强行遮掩帝星所在,其锋芒锐利,逼得他重伤而归。
叩心阁闭关十八年,他的伤早在三年前就好了。这次出关,他势在必得。
风起云涌,他不介意让这局势彻底乱成一锅粥。
那颗隐匿了十八年的帝星,也该现世了。
“诸位,跟吾来!”
……
姜煋轻按乱跳的眼皮,心头起了难言的烦躁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修道之人难测己身福祸,身为姜家人,她只能依靠先祖赐予的本能趋利避害,姜煋这会感觉很不好。
像是心口压着一座大石,又如头顶悬着一把利剑。
“阿姐?”薛泠为她斟茶放到手边,关心道:“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大好?忧心忡忡的。”
“我——”
姜煋话音顿住,神色倏然一变:“阿泠让开!”
随着她话音方落,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姜煋体内涌动,正宗的天然道法之气如风鼓动她宽大的衣袖,薛泠速速避开,心知她遇到了高手。
看着姜煋严阵以待与人斗法,她只恨自己当年为何不肯潜心修道,若她学有所成,如今也不至于束手无策。
十三枚乌黑的小石头一齐被抖落在地,顺着那股道法之气的牵引随意变幻阵型,姜煋目露寒光,出手如电。
是龙业!
龙业出山了!
龙山之上,法阵开启,龙家父子聚齐龙门百人之力,存心破姜煋设下的法阵。
帝星必要出世,帝星出世,天下才能乱,天下乱了,【龙门】才能浑水摸鱼,他们多年的图谋才能真正揭开。
此事关乎重大,哪怕付出性命,这一回也要赢了姜煋!
赢她一时半刻也好。
为了这一时半刻,龙业毫不犹豫献祭【龙门】千年前存留至今的秘宝。
……
池蘅烦闷地踢着脚下的石子。
“头儿,你别和那老匹夫计较。”
“谁和他计较了?”池蘅指腹按压发烫的眉心:“我难受还不行?”
张小三看不出她到底哪里难受,但只‘难受’三字也值得人关心在意了,连声问:“哪难受?可是先前的伤没养彻底?”
他便要绕到池蘅后面看她之前受伤的尊臀。
还没看上一眼,被池蘅转身一脚踹开:“胆肥了你!乱看什么!这也是你能看的?”
张小三憨厚一笑:“是是是,头儿的身子是要给沈姑娘看的。”
池蘅憋不住想笑,蓦地一阵刺痛袭来,她脸色发白,额头乍然起了一层浮汗。
严高负手从不远处悠哉悠哉走来,看见人率先阴阳怪气呦了一声:“这不是池三公子么?不去平乱给这闲晃啥呢?”
池蘅看见他就来气,三天两头找茬,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,赵潜命这样的人做监军,纯粹是来恶心人的。
她没心思理会,只想早些回到营帐。
眉心火烧火燎的,一会又如寒冰刺骨,疼得她苦不堪言。
“池三公子,本监军问你话,你为何不答?!”严高一声厉斥,惹来军营许多人注目。
怕闹起来,有机灵的跑去请孙将军。
严高与池蘅有旧怨,或许此事池蘅都记不得了。
她少时扬鞭策马乃盛京城一霸,曾当街见严高欺凌弱女,怒起给了他一脚,把人踹得四脚朝天。
那时严高还未发迹,睚眦必报,足足恨了池蘅五年。
前路被阻,池蘅疼得说不出话,只觉这身子都要被人一刀劈成两半。
两方人马为她为战场展开不要命的斗法,池蘅不好受,姜煋此刻更是汗出如浆。
薛泠不敢在此时近她身,眼睁睁看着豆大的汗珠从姜煋下颌滴落,砸在地上碎成十八瓣。
她手心捏了把汗。
彼时,谢家。
闲庭漫步的谢行楼倏地停下脚步。
一只玉手从广袖探出,僵在半空数息又缓缓收回。
“大师姐……再藏下去,又有何益呢?”
她轻捻指尖,口里喃喃低语:“帝星将显。”
同一时刻,身处一南一北的两位道门中人同时道破这句天机。
大势掀起,阻无可阻。
不如顺势而为。
来不及取出挂在脖颈的猫脸木牌,一口血雾自姜煋喉咙喷薄而出,染红她胸前素洁如雪的道袍。
“阿姐!”
薛泠一声呼喊,连忙取出备好的药丸塞进她嘴里。
十三枚乌黑的小石子其中一枚裂开一道细缝,姜煋死死盯着那道缝:“帝星,将显……”
冥冥之中,只听嗡的一声!压在池蘅头顶无形的束缚被弹开,眉心刺痛如潮水褪去,滚动开无数舒服的清凉。
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自在,从来没有的快活。
凡俗之人看不到她周边滚动的异象——帝气如云,浩然蒸腾,帝运如霞,蔚然成势。
被严高刁难挑衅许久,一直没心力还口,池蘅甚感厌烦,痛意消去,总算能开口说话,她字正腔圆:“辱我池家列祖,你放肆!”
一声怒喝,如雷霆降下,颇有几分言出法随的意味。
恰是此时,帝威凝作璀璨金芒跃于众人前,池蘅身在其中不觉有异,严高被金芒刺入心田,登时骇然伏地,面如土灰。
“金、金光?”
“金光天降?”
此番神异,不少人膝软跪地,纳罕连连。
前来劝和的孙将军匆忙赶来,却见兵将们不分品阶跪拜一人,他蓦地一惊,举目望去!
再见池蘅,总觉得她与以往大不相同,是气质,又或其他,总之说不出来的耀眼。
但见此子目含神光,如藏于剑匣的神剑,再珍贵的剑匣,都遮不住神剑的锋芒。
明珠拂去灰尘,红日也终于高悬。
——这才是上天降下真正的帝星啊。
……
命盘嗡嗡作响。
龙门等人此番胜之不武,即便赢了也难掩疲色,颤动许久,命盘指针定住。
众长老一扫颓色。
“山主,这是……”
龙业微微一笑,得胜的喜悦掩去斗法后的衰弱,他抚须道:“将门池家,帝星——池家幼子,池蘅!”
“池蘅?池矜鲤?!”
“难怪……难怪萧崇至肯为此子赐字,这是,是在借运?”
“借运?是借萧崇至的文运?”
“池家幼子生来女扮男装,姜煋胆大包天,不仅遮掩天机,还逆转阴阳,真是好手段!”
“那咱们要送信给陛下吗?”
长老们七嘴八舌,年轻人收起命盘:“爹,咱们要如何?挑起皇室与池家争斗?
“这若派人送信,少说也要两日行程,当今陛下若晓得帝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,啧,那就有热闹看了。”
他又问:“爹爹,要去送信吗?派谁送信呢?”
……
“还是‘我’亲自走一趟好了。”
谢行楼掸掸衣袖,闭目凝神,入定片时,她嘴唇张合,一串串晦涩的灵符自她眉心飞跃。
道门四美,学有所成,每人精研的方向不同,能力不同。
大师姐姜煋,姜家人,生来不俗,有姜氏先祖庇佑,乃修道奇才,医术精湛,世间一等厉害人物。
三师姐苏戒,池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嫡亲师父,三教九流之法门无一不会无一不精,又为先天纯阳功护道之人。
三师姐棠九,主医、毒、机关、暗器,兴趣繁多,博学多识,风流雅事自认天下第一,素喜小徒清和,爱与苏戒争高低。
四师姐谢行楼……
提到谢行楼,世人只知其为铸器大师,不知其乃道门千百年没出过的‘言灵’之人。
所谓‘言灵’,出自她口的话,若上天允许,没一句不成的。
灵性更敏锐者,则有无视空间、未卜先知之能。
能力愈大,与上天交换的代价愈大。
其后成千上万的师弟师妹亡于‘灭道之战’,道门唯四的火种,姜煋在明,余者在暗。
……
龙门四长老身负大任前往盛京报信,距离盛京还有三里,马儿不肯向前。
凉亭,道袍如雪的女子等候多时。
“姜、姜煋!”
姜煋素手摘取他项上人头。
……
边关。
池衍正在擦拭兵器。
沾了酒的棉布划过刀身,一道清冽平稳的嗓音响彻心间。
“帝星已现,此时举旗开战,池家必败。”
他身子一震,故作安稳,在心底问道:“你是谁?”
“道门,谢四。”
大将军顿时起身,差点打翻放在桌案的半坛子酒。
身边的几位副将惊讶道:“将军?何事惊慌?”
“大将军!”
来人掀开帐帘:“狄戎集结三十万大军——”
池衍不听他继续说下去,当机立断:“池英!池艾!”
两兄弟目色一沉,各自抱拳:“末将在!”
“跟本将出来!”
“是!”
父子三人在这关头无视紧急军情,诸将面面相觑,出于对大将军的信任,不敢妄言、妄动,唯恐发生更了不得的大事。
走出营帐,池英池艾被亲爹带到隐蔽处。
“爹,到底发生何事?”
“是啊,爹,可是盛京有变?”
池衍此人是从大风大浪里闯出来的人物,信者不疑,疑者不信。
他当然知道谢四是谁,道门在世的第四人,曾听姜道长所言,说她这个四师妹有非凡之能。
如今远隔万里送信而来,也确实是非凡之能。
他信任姜煋,是以也信任谢行楼,得知此时起事必败,他立时寻好退路,看向自己得意的两个儿子:“为父问你们,能为阿蘅做到何等地步?”
“自是肝脑涂地!”
“虽死不悔!”
“好。很好。”池衍轻飘飘道:“她的身份,泄露了。”
……
龙门四长老前脚被姜煋拧断脖子,后脚,龙门少主抵达盛京,顺利进入皇城。
容越道长恭迎少主亲临。
赵潜百忙之中接见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少主。
“陛下,帝星已现。”
赵潜瞳孔一缩,寒声问道:“敢问尊下,那是何人?”
龙润金口一开:“池家,池矜鲤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 一更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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