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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莲花收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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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尚书年过六十还未致仕,出了皇上的一再挽留外,还有个原因,就是想趁着自己还在位,给儿子蔡永怀尽量铺路,让他不至于年近不惑,还在五品官上徘徊。
此刻,他拄着拐杖,狠狠敲击着地面,指着面前满头脸的茶水跪着的蔡永怀,疾声痛骂。
“……你从小才能平平,科举多年不中,我拼了老命爬到如今的位置,给你挣了个荫恩的职位,怎么你就如此不知道珍惜?连女儿房中的侍女都能看上?传出去,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!”
蔡永怀连连求饶:“父亲,是儿子错了,可是儿子真的没有杀人!我……我只是看中那双锦的姿色,私下里让她服侍过几回而已,并不是多么喜欢她,也不知道她和武博的事,就算知道,我也不会杀人啊!”
“你如今认错还有什么用?这等内院里的阴私事情,竟叫镇国公世子查了出来,连京兆府都知道了!如今能做的,就是要证明此事与你无关,为父再舍下这张老脸,去求镇国公世子和尚如斯,让他们遮掩此事。咳咳咳……”
蔡家书房这边自是一阵忙乱,蔡永怀安抚好老爹后,臊红着脸去找祁渊。
“世子,此事真的与我无关,我若是真恨他们,把他们远远发卖了就是,何必做出这等血腥之事呢?”
“蔡大人请回,事情我自会查明,查明真相之前,就请蔡大人不要随意走动了。”
蔡永怀明白,这是自己要被看管起来的意思,叹着气让衙差看着出去了。
宋南枝从屏风后头走出来,看着院子里蔡永怀的背影,道:“我觉得不是他。”
“嗯。”祁渊表示赞同。
蔡永怀有两子一女,蔡寒珊是他唯一的女儿,就算要杀双锦,也不会用如此暴烈的办法,吓到蔡寒珊。
宋南枝道:“但是他们两个的死,肯定和他们的私情有关。不然凶手不会扒光他们的衣服,让他们如夫妻般依偎躺在床上,这样一定是在暗示什么。甚至是……”
宋南枝思索着,声音低了下去。
祁渊很关心她的看法,追问:“甚至是什么?”
“……带有惩罚的意味。”
祁渊眉头一挑。
从双锦身上入手没能找出凶手,那便可以从武博身上入手了。可是两个人还有尚如斯仔细地讯问、调查,都没发现武博除了双锦外还有别的女人。
蔡府给宋南枝收拾了间厢房歇息,陶季就坐在窗框上百无聊赖,听了案情后,对双锦手上的“胎记”发表了看法。
“擦不掉的印记么?还是红色的?是不是蔡寒珊的口脂啊?”
“什么口脂?”
陶季从窗框上跳下来,道:“她有种自己配了方子制作的口脂,擦上去就很难掉色,洗了脸之后还会有淡淡的红色在唇上,这样就能保持睡觉的时候也有好看的唇色。当初她还送过我一盒呢,不过我没用。”
宋南枝立马把陶季拉到案发现场的房间里,抽出梳妆台的柜子,指着里面的一盒用过的口脂,问:“是这种吗?”
陶季看了看盒子,点头道:“就是这种。”
宋南枝转头,撞见进来的祁渊,率先开口道:“世子,我觉得还是要审一审蔡寒珊。从她醒后我们第一次接触的表现来看,她肯定是知道些东西的。”
祁渊摇摇头,“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,我们暂时审不了蔡寒珊。凶手来自首了。”
宋南枝:“?”
——
武博的母亲,武婆子面对祁渊的威势,瑟瑟发抖地交代。
“……我早知道我儿子喜欢双锦那丫头,只是我也知道,双锦被老爷看上了。我劝博儿断了念想,以后找个好姑娘,可他就是不肯!就是被那贱丫头给迷惑了!我一时生气,就……就买通了山贼,帮我除掉双锦!只要双锦死了,博儿就不惦记她了……”
武婆子说到这里,泣不成声,哭得惨烈。
“可是我没想到,那山贼是个心黑的,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双锦勾着博儿做那事,杀了双锦后,博儿反抗,他便把博儿也……也……我实在是悔不当初,心里十分煎熬,只求大人赐我一死,让我下去给博儿赔罪……!”
随后蔡永怀也上前来,交出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。
“武婆子是府内灶上伺候的,她放山贼进来后,就把他藏到了厨房,作案后也一直没出去。府内出了这等事情,还惊扰宾客,实在惭愧,现在我就把两名凶手交与世子和京兆府,任凭处置!”
武婆子和那被捆住的男子脸上立刻流露出绝望的表情,但是都没有反抗,让衙差带走了。
祁渊环视了一眼屋内众人,道:“如此,那我便撤下人手,结案了。”
蔡永怀如释重负,忙道辛苦。
撤回人手的时候,宋南枝忍不住了,走到祁渊身边低声道:“你真的打算结案了?”
蔡府的这番说辞实在是牵强。
其一,从刚才的表现来看,武婆子并不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多强的人。若是她真的唆使山贼杀了两人,在审讯时就已经崩溃了,不可能淡定到连祁渊都分辨不出。
其二,刚才那个被揪出的“山贼”,虽然衣衫零落,身体健壮,但是手上都没有茧,不像常年拿武器的山贼。而且目光也不够锐利,十分躲闪,看起来倒像是个来顶罪的。
而且宋南枝私下里问了情况,武婆子是签了卖身契的家仆,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蔡府手里,若是蔡家人有什么吩咐,威逼利诱下来,她肯定是莫敢不从的。
祁渊低头看了他一眼,眼角眉梢都勾起了笑意。
“你就这么了解我?知道我是在等鱼上钩?”
宋南枝放下心来,又觉得祁渊不正经,轻轻剜了他一眼。
祁渊笑得更加开心了。
离开蔡府前,宋南枝拉上陶季,一起去看了趟蔡寒珊,发现她还在卧病吃药,眼神空洞,两个人和她说话,她也只答一两句。
宋南枝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,想发现些端倪,蔡寒珊的目光就直直地和她对上了。
“宋姑娘。”蔡寒珊声音虚弱,轻轻地说:“你能把世子爷叫过来吗?我有些话要和他说。”
宋南枝答应了。
祁渊进来,蔡寒珊的目光又活了,她坐起身子来,对宋南枝和陶季道:“你们二位可否先出去一下?”
陶季出去了,宋南枝本来也想出去,却被祁渊拦住了脚步。
“你就在这儿,我和她没有什么事是你听不得的。”
蔡寒珊听了,凄惨地笑了笑:“我终究是输了,没有得到世子的人,也没有得到世子的心,就连半分垂怜也没有。”
祁渊拉着宋南枝的手,站在床前,漠然地看着她。
蔡寒珊捧着药碗,双目无神地念叨:“我真蠢,居然还想以那样的方式,来逼世子就范,呵,我真是太蠢了……”
祁渊:“你知错了便好,免得白发高堂还日日为你担忧。”
蔡寒珊转过脸来,冲着祁渊一笑,那笑容像是硬挤出来的,眉目极其不自然,放在惨白的脸上,让宋南枝悚然一惊。
蔡寒珊开口,声音里居然带了几分故作的甜美。
“自然了,我以后不会让他们担忧了,世子,我也不会让你烦忧了。我不再缠着你了,皇后娘娘那里,她如果问,我会说,我与世子你性格不合。我成全你和宋枳,好不好啊?”
祁渊皱眉,“我不需要你成全,你本来就与我无关。”
说着就拉着宋南枝走了。
走出蔡府,宋南枝还在回忆蔡寒珊最后的笑,大热天的,她居然生了冷汗。
祁渊见宋南枝魂不守舍地,安慰道:“你不必害怕,她翻不出什么花来,接下来我会在蔡府周边严密布控,看这件案子到底是谁人在主使。”
祁渊把宋南枝送到了公主府,许多福迎出来,听了案情,也道:“蔡寒珊不简单。”
侍女送来了冰镇甜瓜,两个人边吃边聊,宋南枝消去了一身暑热,忽而感觉十分惬意。她恍然回忆起来,这样的感觉,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。
她看许多福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柔软,“郡主,蔡寒珊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“从前和她交集不多,只知道许多人都夸她,说她是个名副其实的贤淑贵女,结果人品怎么样,你也看见了。她就是特别能装,也十分有野心,知道自己父亲不成器,祖父致仕后,蔡家就要从一品名门掉落下来,就想着法地攀龙附凤呗。”
宋南枝思索着:“这样一个野心和目的性都很强的人,会在什么情况下,突然放弃了目标呢?她说不会再缠着世子了,我总感觉那语气很奇怪。”
“因为她受了惊吓?左右我觉得她这人很可怕,你就别管了。我母亲派人来给我送了甜瓜,还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避暑山庄玩两日。宋枳,你明日陪我去吧,京师太热了。”
宋南枝想着,蔡家那里起码还有几日才能收网,便答应了。
这一晚,宋南枝暂时轻松,沉沉地睡了过去,等到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,公主府里已经不见了许多福。
侍女道:“宋姑娘,郡主已经先行一步了,说会让人护送你去避暑山庄。”
宋南枝奇怪,“郡主那儿出什么事了吗?怎么走了也不通知我?”
侍女摇头。
宋南枝洗漱完出来,见着庭院里立着的人影,朝阳从他肩上洒落,芝兰玉树,宋南枝望着他,一瞬间觉得世间所有的美好就集中在了他的身上。
祁渊微微一笑,向宋南枝招手,就像是他们从未分离过一样熟稔。
“走吧,带你去看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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